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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愿作BE鸟

逝者如斯(四)

杰德好像在恨自己,至于是为什么,至于杰德的过去,小川有所察觉得不再过问。他不再去问那些听不懂的电话,不再问那些资金往来,不再问为什么要一遍遍拍摄赤裸的自己。小川还纵容着季子日益增长的欲望和野心,任由他的根系蔓延、触角伸展,把资源把财富全部交给他,把身体也交给了他。


倘若杰德爱的只是自己的身价和钱财,只是为了名利场的虚荣浮华接近自己,那给他便是了。能陪在他身边那也够了。如果杰德注定要用这样的手段伤害自己来解恨,那他的十字架就由我来背。


没有人再可以清晰地界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爱情,是亲情,亦或是友情。这更像一杯混合着爱与恨,依赖与疏离,曼妙与苦痛的烈酒,灌醉了这两个深陷泥潭难以自拔的可怜小孩。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林本川就该逐步接手中兴,林季子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小川身体一直都不算太好,近来降温又发了高烧,请了快半个月假,恰临专业课期终考,季子干脆告假照顾他和帮他补习,也算是尽陪公子读书的本分。


小川烧得厉害,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在苍白如纸,全身疲软无力,一直冒冷汗,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他连说胡话也是一口一个杰德,一遍遍求杰德不要走,求杰德不要生自己气,求杰德带自己走。


他好像早就预感到林季子要离开,潜意识都要他抓着杰德的手不放。


“小川,你说你想跟我一起走?”林季子问道,语气夹带着一丝不屑。


“我想和杰德永远一起,无论去哪。”


“我要是去死,你也一起吗?”林季子突然目眦欲裂,扯着小川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问道。


林本川愣住了。


“嗯。”他点了点头。


林季子瞳孔一颤,松开了手。胸口倏然间闷得喘不过气来,恍如群山压顶。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参孙,被剪去了头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能力。


因为虚无如他,生命之轻已经无法承受任何爱意的重量,因而林季子把一切爱统统冠名为伪善,好显得自己的挣扎不那么荒诞可笑。当林本川一次次袒露爱意甚至愿意押上生命的分量去证明他的爱都不假的时刻,季子的脆弱空壳被温柔但深沉地压碎了。


林季子跌坐在地,崩溃大哭。


小川吓了一跳,那么久了,他一次都没有见过季子当着他面哭,一次都没有。


甚至有时晨起看到身边的枕巾湿了一片,去问他的时候他也只说是天气太热汗湿了。


小川掀开被子爬下床去拥住坐在地板上声嘶力竭恸哭的季子,用尽全身气力去抱他,一遍遍顺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小川的身体很烫,但对此刻的林季子来说这个体温又是那么刚刚好。暖意顺着拥抱涌流入另一具冰凉的躯壳。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我以后都会在。”小川呢喃低语。


就像那天季子安慰痛哭的自己那样。


“对不起…小川……对不起…”季子抬头看着小川,泣不成声,嗓音嘶哑。


“我怎么敢的啊……我怎么敢……”(国语)


“我只是想爸爸了,我想妈妈,我想家了……但是我没有家了啊……”(国语)


……


昏暗的夕阳余晖和微风抚弄着窗口花盆里林本川栽种的小雏菊,花影在窗台上肆意摇曳。


林季子把小川抱回床上。刚才哭得失态,狼狈不堪的自己怕是吓到小川了,他想着。


刚要把被子给他盖好,手却被快一步挡住,小川顺势勾住季子的后颈吻了上去。


缠绵悱恻的湿吻,烫得好像要把季子灼伤。


“不可以,小川,你还在发烧。”


“我想要。”小川第一回那么主动,他用细长的手褪去季子的上衣。


林季子叹了一口气,面对眼前如此尤物很难忍住不动情。


这次他很温柔,没有让他受伤。


这次他体验到了*爱的快感和被爱的尊严,没有辱骂,没有凌虐,没有录影机对着私密部位拍摄。


这次他感到自己是与爱人在爱里享受肉体的欢愉,而不是在当色*行业的工具性演员,也不再只是一具承欢的单薄肉体。


他想起那个他第一次吻他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林季子不在身边。


林本川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在阳台抽烟,习惯性地拿了条毯子走向阳台。


不在。


林季子消失了。


明明常穿的常用的都还在,甚至连床头柜上那只手表都没带走,手机号却已经变成了注销空号,通讯软件已经查无此人。


林本川慌神了,腿都要软了。


他披上外套就准备出门去找管家,突然摸到口袋里一张纸条,是杰德的字迹。


“小川,等我电话。请一定等我。杰德”


他要我等,我哪敢不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季子完全没有任何讯息,失踪得真是干净。


只留下那么一张字条,供林本川吊着念想。


存折里的资金早就汇走了,皮夹里的证件也都取走了,连Ins账号都注销了,仅有的几张合照没得一干二净,甚至管家都被打点好了,守口如瓶。只剩下一无所知的林本川独自熬着一个个没有杰德的柏林的夜。


你早就打算好了离开是吗,杰德?是我太迟钝还是你藏得太完美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是我不能给的吗?…还是说我就只是你走向你梦寐人生路上的一枚棋子?哈哈,我猜对了吧,杰德……


都是可以的,都没有关系,我都不会怪你的。你让我等你,我就等你。我害怕的不是等待的滋味,我怕的是等不到你了啊…


林本川取下林季子刮胡刀的刀片,在唇边落下一吻,又在右手小臂上刻下Jed。字母曲折的笔画与无数细密的伤疤交错相织,淋漓鲜血顺着疤痕的沟壑爬行成一道网,凄美绝决,像杰德和小川的命运那样。


林季子是林本川情绪病的救命药。


疤痕是林本川的年轮。


半年之后,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是林季子。


半年里林本川思念成疾,无数次以为自己等不到这个电话了,不单是觉得季子已经淡忘了德国的一切,包括自己,更怕他本人在那之前会先一步了结自己。


“小川,”杰德的声音有些低沉,大概离开的这半年里没少抽烟,“我很想你。”


“我也是。”语毕两行清泪淌下,小川尽力压抑哭腔,“我也想你,杰德。”


电话里,林季子告诉小川他现在在台北,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跟他讲了很多在台北的见闻。


他问小川想来台北见他吗。


回答是怎么可能不想。


他问小川,如果接手中兴成为体面名流,和就此违逆纲常和他私奔逃窜做臭水沟老鼠,只能选一样,没有回头路,要选哪个。


回答是选和你一起的那条路。


他问小川你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去无论哪里,哪怕是去死也无所谓吗。


回答是愿意。


林季子和小川说了向林关中敲诈30亿美金然后私奔的计划,小川要做的就是当人质。


林季子撒过很多谎,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骗过别人骗过自己,更不要说骗一个根本不会起心动念去怀疑自己的人。但这次他心虚了。他知道这个巨大的谎言对林本川而言将是毁灭性的,他们付出的代价将难以计量。


他不是没有缜密地策划过就按照刚刚拿来骗小川的计划来,从此和小川隐居北欧,甚至可以和他在当地领个结婚证,在教堂办一场小小的婚礼,了了他常念叨的小心愿。但是他太恨了,恨得快发疯了,恨得仇不得报好像都没有办法苟活于世。血海深仇把林季子逼到绝路上了,逼得他失去了做个正常人过普通生活的权利,逼得他不惜拿恋人当筹码、当赌注、当献祭的羔羊。


但林本川不傻,他那么了解林季子,他知道杰德可能在利用自己,他明白杰德的言外之意,他也知道杰德不愿意自己真的听懂了这几个问句的弦外之音,于是他不过问。他的爱就是静默无言地承托住杰德的一切欲念,不计代价。他愿意当那只见证的羔羊去牺牲,他和杰德说过他愿意的,这句承诺至流血方止。


肉票林本川按时赴约于小川号的甲板上。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但每每想到马上可以见到杰德,小川就又心急又欢喜。


幻想了一万遍重逢的场景,小川没想到自己见到杰德第一句话竟然脱口而出“我尿裤子了。”


抱着他的时候小川想把所有一切都给他,想把所有思念都一句句讲给他听,可是还没抱够就被狠狠掰开了。


他们用小川听不懂的语言讲着他从未涉猎的盘根错节的勾当。


不过小川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杰德。


弹着黑漆三角钢琴,拨通林关中的电话,林季子的祭典拉开序幕。


(正剧情节略)


还是到了最后一刻。


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林本川的嘴唇泛起樱桃红,神智开始有些恍惚。林季子拿着小刀贴住他雪白的前颈。


感受到一丝冰凉,小川合上了眼睛。没有恐惧。向来怯懦的林本川居然可以如此坦然面对未知的死亡。


林季子始终下不去手,持刀的手微颤,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刀把。


“杰德,我不怕陪你下地狱。”小川轻声说道。语毕细软的手扶上林季子的刀,向自己的方向用尽全力——


筋肉被利刃离断的声音。


鲜血溅了季子一身,好烫。他低头看自己沾满血的手,又抬眼看栽倒在桌上的小川。


脑子好像被炸开了。


林季子突然反应过来小川口中下地狱的意思。


杀人对他来说不难,杀阿鬼也就那么一刀,杀那几个霸凌小川的白皮猪也就那么一刀,独独这把刀架在林本川脖子上的时候他怎么也挪不动手。


林本川最后还是自杀的。在他的信仰里,自杀是要下地狱的。所以在小川那里自己那些垃圾勾当藏得很好的原因只是他选择不过问,自己手上沾过的血早就够下几次地狱了。他那么怕疼,那一刀见血封喉深可入骨,他没犹豫,一下都没有挣扎。虔诚如他,居然愿意背弃信仰自投罗网来陪自己这样的人下地狱。


林季子丢下氧气瓶,徐徐跨过一具具尸体,走到小川身旁。


血流成了一汪暗红色的小池,倒映着的小川的眼睛已经开始失焦。


死好疼,杰德,


不过没关系,


只要能看着你好像就没有那么疼了。


如果我的命运是飞蛾扑火,


那这是我最后的飞行。


我心甘情愿。


好久不见,


本来见到你第一刻要说这句的。


林季子在小川唇上温柔落下一吻,然后在他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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